四川藏族地区藏传佛教与野生动物保护的关系初探

　　◎ 章克家

　　摘 要：笔者于1999年7~8月在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的石渠、白玉2个藏族聚居县进行藏传佛教与野生动物保护关系的调查。结果发现虽然当地藏民都信教，寺庙也都反对捕杀野生动物，但还有50%的被调查乡有打猎现象，对于狼(Canis lupus)和鼠兔(Ochotona spp.)，分别有96%和98%的被访者认为应该消灭；对猛禽和有蹄类有好感的被访者分别有57%和45%。所有藏民都知道野生动物受国家法律和佛教的保护，当地寺庙对藏民的约束力对野生动物保护有很大影响。政府应与寺庙合作进行野生动物保护及宣传工作。

　　关键词：藏传佛教 野生动物 保护

　　章克家：1972年生，男，华东师范大学生物系199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保护生物学，师从王小明教授。

　　青藏高原幅员辽阔，加之独特的自然环境和地理位置，使得许多珍贵的动物都在这里繁衍。千百年来在藏区流传着许多爱护野生动物的佛教典故和传说：如"菩萨舍身饲虎"、"尸毗王舍身饲鹰救鸽"等等，这就是藏族天葬的来源（佟锦华，1990）。再如有幅广为流传的画"拉巴热巴传",画上的猎人放下猎具参拜佛祖说："我不再杀生，多行善事。"（尹秉高，刘务林，1993）。因此，利用藏传佛教的影响来保护野生动物应该是一个有效的手段（刘德望,1996）。对于当地宗教传统文化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国内有学者作过一些探讨，但多数局限于植物方面（龙春林等,1999；魏平，温达志,1999；杨昌岩等,1995；许再富，刘宏茂,1995）。国外也有学者采用问卷调查的方法研究当地居民与野生动物之间的关系(Oli et al.,1994)。为此在四川省陆生野生动物资源普查中，作者于1999年7~8月对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的石渠、白玉2个藏族聚居的县作了一次有关藏传佛教与野生动物保护之间关系的调查，现将结果报道如下。

　　一、 调查范围及方法

　　我们调查的地点是青藏高原边缘地带的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的石渠县和白玉县。石渠县为四川省面积最大的县，平均海拔4000m以上，是一个典型的纯牧业县。人口为5.98万，其中藏族占97.4%。据本次普查的结果，在这里生活着高山兀鹫(Gyps himalayensis)等珍稀鸟类103种，野牦牛(Bos gaurus)、藏野驴(Equus kiang)等珍稀兽类29种，两栖爬行类8种。白玉平均海拔3500m左右，森林覆盖率在四川省位居第二，是一个半农半牧县。人口为3.95万，其中藏族92.5%。经本次调查，这里有藏马鸡(Crossoptilon crossoptilon)等珍稀鸟类170种，白唇鹿(Cervus albirostris)等珍稀兽类56种，两栖爬行类21种。我们设计了多项选择题和是非题的问卷（表1）。在当地懂汉语的藏族干部的帮助下，随机调查了44位藏族牧民，其中石渠县6乡24位，白玉县6乡20位，全部为成年男性藏民。同时，我们也对每个乡的藏族干部进行了访谈。

　　二、 结果与讨论

　　2.1 结果

　　44位被访者中有15位回答说当地有人捕杀野生动物，占总数的34％（表2）。这些打猎的人都是当地的藏族。但有29位被访者认为当地藏族是不捕杀野生动物的，占调查人数的66%（表2）。

　　对于表1中的问题2和3，44位被访者的回答均是否定。原因之一是一旦遭到雪灾国家会给予及时的救助；其次，是国家法律和佛教教义规定所起的作用，这点从表2"保护野生动物的原因"中可以看出。问题4（表1）的回答均是劝阻。这是因为牧区地广人稀，藏民一般不会特地去报告有关部门。

　　从表2的"保护野生动物的原?quot;可看到,所有被访者都是选择"佛教信仰"和"国家法令"，仅有一位乡长选择了"维护生态平衡"。从此可以看出：1）《野生动物保护法》颁布十余年来，由于得到当地各级政府的宣传，因此被访藏民也都知道野生动物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2）藏族作为一个全民信教的民族,佛教在藏民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所以被访藏民从对佛教的信仰和理解上出发，都选择了"佛教信仰"这一答案。

　　牧区藏族过游牧生活，所以他们了解野生动物的数量变化趋势。认为当地野生动物数量下降的被访者有32位，占总数的72.7%；认为上升的有9位，占总数的20.5％；认为不变的有3位，占总数的6.8%（表2）。由此可见，虽然调查地区数量处于下降的趋势。

　　表3反映了被访者对野生动物的态度。根据对当地人民生产生活影响的不同，作者将野生动物分为4类：狼、鼠兔、猛禽和有蹄类。鼠兔在高原草场是优势种，其主要危害是破坏草场，造成草场退化并传播鼠疫。据石渠县农林局估计该县草场上有15亿只之多。狼在高原也是常见的动物，在繁殖季节经常袭击牧民的牲口，但危害不大。对狼和鼠兔表示反感的被访者分别达96％和98％。藏原羚(Procapra picticaudata)和岩羊(Pseudois nayaur)得到藏民喜欢的比例是45％，猛禽类是57％。这两类动物对人类来说基本上是无害的,特别是猛禽大量捕食鼠兔,控制鼠害，秃鹫(Aegypius monachus)等食腐鸟类在清洁环境中也有重要作用。猛禽在藏区被视为圣鸟，藏民保护猛禽的意识很强（刘务林，1996）。

　　表1 问卷

　　Table 1 questionnaire

　　1.是否有野生动物被捕杀的情况？是什么人捕杀的？

　　捕杀的目的是：（1）食用 （2） 皮毛或其他用途 （3） 卖钱

　　2.如果因雪灾等原因影响到你的生活，你是否会打猎？

　　3.如果有人雇佣你捕杀受佛教或国家保护的动物，你是否愿意？

　　4. 如果有外来人员在周围打猎，你会怎么做？

　　（1）劝阻 （2）报告有关部门 （3）不管

　　5.你认为珍稀野生动物是否应该保护，如果是的话，原因是什么？

　　（1）规定的 （2）国家规定的 （3）维护生态平衡 （4）其他

　　6. 近年来周围的野生动物数量是否减少了？

　　7. 你对于野生动物（狼等食肉类，鼠类，有蹄类，猛禽类）的态度是：

　　（1）喜欢 （2）无所谓 （3）讨厌

　　表2 部分调查结果统计表

　　Table 2 Results of questionnaires survey

　　石渠 白玉 总计比例％

　　捕杀野生动物现象 有 10 5 34

　　无 14 15 66

　　动物数量变化 上升 4 5 20.5

　　不变 2 1 6.8

　　下降 18 14 72.7

　　保护野生动物的原因 佛教信仰 24 20 100

　　国家法令 24 20 100

　　维护生态平衡 1 0 2.3

　　狼 喜欢 2

　　无所谓 2

　　讨厌 96

　　鼠兔 喜欢 0

　　无所谓 2

　　讨厌 98

　　猛禽 喜欢 57

　　无所谓 34

　　讨厌 9

　　有蹄类 喜欢 45

　　无所谓 41

　　讨厌 13

　　2.2 讨论

　　我们的调查结果反映了在调查地区宗教的约束力和国家法律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有着相同的影响（表2）。在藏区，对捕杀野生动物的行为，所有的寺庙都是不允许的。但不同的寺庙采取不同的方法。有些寺庙对此约束很严，一旦得知有藏民捕杀野生动物，他们除了罚款之外，在其或其家人生病，死亡时，不派喇嘛作法事。而个别的寺庙就没有什么具体的处罚措施，因而当地捕杀野生动物的现象相对较多。

　　通过我们的调查发现，绝大多数藏民对那些直接危害自身利益的动物是非常讨厌的。他们保护野生动物的行为，或者说是"不捕杀"，是出于寺庙的约束和藏传佛教心理上的影响，一旦寺庙的约束力减弱了，宗教观念的影响小了，则捕杀野生动物的现象势必会增加。根据刘务林调查，西藏昌都地区的藏民都信教,平时经常口念咒语不杀生，但见到麝等野生动物还是要捕杀的（刘务林，1996）。

　　历史上，藏族等少数民族及汉族的宗教传统和经济文化的发展与周围的野生动植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龙春林等,1999；魏平，温达志,1999；杨昌岩等,1995；许再富，刘宏茂,1995），如何协调好人类的生产活动与生物多样性的关系，已成为可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宗教传统文化对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影响，已逐渐成为保护生物学中一个新的研究方向。藏传佛教及寺庙在野生动物保护方面有一定的影响，但其作用不是很确定的，因此政府可以与寺庙合作进行野生动物保护及宣传工作，这样也许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野外调查中，受四川师范学院珍稀动植物研究所和四川省林业厅及各级林业部门大力支持，谨此致谢。

　　[参考文献]：

　　1.佟锦华，1990. 藏族传统文化概述. 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27

　　2刘德望，1996. 引用宗教是保护好野生动植物的有效途经. 生物多样性，4（2）：123~124

　　3.刘务林，1996. 麝，鹿. 北京: 中国林业出版社,，50

　　4龙春林，张方玉，裴声基，陈三阳，1999. 云南紫溪山彝族传统文化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 生物多样性，7（3）：244~249

　　5.魏平，温达志，1999. 宗教文化对鼎湖山森林资源保护的影响. 生物多样性, 7（3）：250~254

　　6.许再富，刘宏茂，1995. 西双版纳傣族贝叶文化与植物多样性保护. 生物多样性，3（3）：174~179

　　7.杨昌岩，裴朝锡，龙春林，1995. 侗族传统文化与生物多样性初识. 生物多样性，3（1）：44~45

　　8.尹秉高，刘务林，1993. 西藏珍稀野生动物资源和保护. 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6

　　9.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设部，1993. 中国县情大全. 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567~570，580~584

　　10.Oli M K，Taylor I R，Rogers M E，1994. Snow leopard Panthera unica predation of livestock: an assessment of local perceptions in the Annapuma Conservation Area, Nepal. Biological Conservation，68：63~68